每每入冬,我都不自觉地会想起初见周小鸾的光景。我做**的陪嫁丫鬟进府,第一次见周小鸾,...
《常记溪亭日暮》 第1章 免费试读
孙芙进府时,才十二岁。
老爷快过五十的寿,两人站一起,说好听了像老来得女,说难听了是爷孙俩。
她从侧门被送进来时,是个凉秋阴雨天。
仰着稚气未脱的脸,她挨个敬茶问安。
到我面前时,我主动向她行了个礼。
另一个偏房周小鸾向来爱截人的话,笑着代我解释:「孙妹妹不知道,你是正儿八经的偏房姨娘,她只是陪嫁丫鬟升上来的陪房,所以合该她向你行礼。」
周小鸾理了理步摇上的金穗,斜斜瞥了我一眼。
偌大的院子,塞满了形形***的女子。
虽然我们都是女子,但在当家的男主人制定的形形***的规矩下,我们便有了三六九等。
孙芙的眼睛圆圆的,像我曾在府上时,养的一只乌云盖雪。
她怯生生地点了点头,忙不迭将我扶起:「姐姐也是府上的老人了,我初来乍到,今后还得仰仗姐姐的。」
门外雨渐盛了,檐水滴落,砸在青石砖上。
我摸着她还没长开的肉乎乎的手,没忍住问道:「妹妹是哪里人?如今几岁了?」
见我亲切攀谈,孙芙有了几分笑意。
只是仍旧怯怯的。
她说,她正是这洛川郡人氏。
她说:「我如今十二岁了,姐姐。」
十二岁。
当初老爷逼我和**一同侍奉他就寝时,我十六岁。
饶是我早到了出嫁的年纪,知晓我陪**嫁进来后,就是家主默认的陪房,但我还是怕。
那时老爷三十八岁,就比我爹小两岁。
可我年节时回家看爹娘,我爹一听说老爷纳了我,仿佛是他要给大户人家生孩子,喜不自胜。
我爹再三地告诫我,要侍奉好阖府上下,要拿老爷当头顶的老天爷。
我没敢告诉我爹,那时老爷逼我,我一扭头,一溜烟就跑没了影。
**出阁前,我跟着她听嬷嬷讲了些房中秘事。
嫁人生子,必经的一步,我明白。
我会逃跑,只是怕委屈了**。
我家**,在府中时,所用器具皆是独一份的。
碗筷尚不能与人共用,何况是夫君。
之后我便被押住了,老爷命人用绑了针的藤条抽我的腿,一遍遍问我还敢不敢跑了……
我挨打的那天,也是个雨水连绵的秋日。
烟树藤萝枯萎,我坐在豆大的烛光边,挑了一夜的针和刺。
**则被老爷强行招去,估计也和我一样,委屈地流了一夜的眼泪。
直至今日,十年过去,我的小腿上还有坑坑洼洼的伤疤。
左腿伤得尤其严重,逢上雨雪阴冷天,走路都不稳。
更荒谬的,还在我挨打的第二天。
那天,周小鸾打听清楚我挨打的原因,她便火速带着老爷最宠爱的一个婢女,一同钻进了床帏之中。
三人的欢声笑语越过高墙,在昏暗的大院里弥漫开来。
和着秋风听去,分明是笑声,却如鬼魅的哭诉一般。
这深宅大院总是这样,把一个好人吞进去,变副心肠,再将她披着画皮吐出来。
所以换作孙芙,尚且才十二岁,怎能不害怕?
可我以为她会怕,却在她过府没两天后,听她主动向管家婆子打听:
「好嬷嬷,快告诉我,我要怎么做,才能让老爷眼里有我呢?」
秋风打着旋儿而过,又是一场盛大的枯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