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们无声地穿过走廊，来到同一层另一侧的一扇门前。陈默有节奏地、极轻地叩响了门，三长两短。…...
《嘘，它们开饭了！》 第1章嘘，它们开饭了！ 免费试读
林珂对着浴室里那面布满水渍、照得人有点变形的镜子，努力挤出一个笑容。
“各位晚上好！”他用气声对着想象中的观众开场，手臂夸张地展开，“欢迎来到‘静默公寓’——全城，不，可能是全球唯一一个，你放个屁都得提前打报告的高级场所！”
镜子里的人咧着嘴，眼神却像两条搁浅的鱼，毫无生气。这是他搬进这栋便宜到令人发指的老公寓的第三天，也是他职业脱口秀演员生涯被迫“静音”的第七十二天。一场演出事故，让他不仅失去了最重要的演出合同，还差点赔光了所有积蓄。选择这里，纯粹是因为租金低到像是房东在搞慈善。
“看看这环境，”他继续着无声的表演，手指划过冰冷的瓷砖，“复古风，看见没？这墙皮剥落得，比我的人生规划还斑驳。这隔音？”他顿了顿，侧耳倾听。
死寂。
不是那种普通的安静，而是一种浓稠的、仿佛具有重量、压在耳膜上的死寂。他能听到自己血液在血管里流动的微弱嘶嘶声，能听到心脏在胸腔里不情不愿地跳动，甚至能听到灰尘从天花板上飘落时，那微不足道的摩擦空气的声响。
“完美！”他对着镜子点了点头，用气声下结论，“比我前任的心还要硬，比我的职业前景还要安静。完美的……避难所？”
最后三个字，他带上了一点自嘲的颤音。避难所？更像是个高级坟墓。
他叹了口气，离开浴室，打量着他这间一居室。家具很少，而且都像是从不同年代的垃圾堆里捡来拼凑的，风格极其不统一。唯一醒目的，是贴在冰箱门上、床头、甚至门口内侧的几张泛黄的打印纸，上面用加粗的红色字体印着：
【静默公寓生存守则】
1.保持安静。任何时候，音量请控制在50分贝以下。
2.夜晚是它们最活跃的时候，尤其警惕任何突发声响。
3.不要好奇，不要探究。
4.信任你的邻居，但更信任寂静。
落款是“你的邻居们”。
“故弄玄虚。”林珂第一次看到这些时，嗤之以鼻。他觉得这大概是某个行为艺术家邻居的杰作，或者是房东为了防止扰民想出的奇葩招数。五十分别？大概就是正常说话的音量。他可是靠说话吃饭的，这点限制，简直是对他职业生涯的终极嘲讽。
但此刻，在这片过于沉重的寂静里，这些规则似乎带上了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感。
饥饿感开始搅动他的胃。他走向那个小冰箱，里面只有几瓶水、一个面包，还有他昨天冒险去几条街外唯一还对他开放的超市买的廉价火腿肠。他撕开包装纸，那细微的“嘶啦”声在寂静中显得格外刺耳。
他下意识地停顿了一下，侧耳再听。
还是死寂。
“妈的，自己吓自己。”他嘟囔了一句，声音比气声稍大，但在空旷的房间里也迅速被吸收殆尽。他三两口吃完面包，喝了半瓶水，感觉胃里稍微踏实了点。
无所事事。这种寂静快要把他逼疯了。他需要声音，需要反馈，需要那种站在舞台上，用语言引爆观众笑声的掌控感。那是他证明自己还活着的唯一方式。
他深吸一口气，再次走到浴室镜子前。他需要练习，哪怕没有观众，哪怕只能用气声。他不能让自己的技艺生锈，这是他东山再起的唯一资本。
他看着镜中那个略显憔悴的自己，努力找回站在舞台中央的感觉。
“朋友们，”他用一种介于气声和低语之间的音量开始，试图注入一点活力，“你们知道住在这种地方最大的好处是什么吗？省钱！特别省钱！”
他停顿了一下，仿佛在等待想象中的笑声平息。
“因为你根本没法点外卖！你打个电话，‘喂？我要一份黄焖鸡米饭’——完了，超分贝了！楼下那位估计就得拿着菜刀上来跟你探讨人生了。”
他挤眉弄眼，试图让自己进入状态。
“而且，这里的邻居，个个都是人才。你对门的，可能是个哑剧演员。你楼上的，走路像在跳芭蕾，踮着脚尖的那种。还有给你写规则的那位，”他指了指冰箱门上的纸条，“一看就是当领导的料，管得比太平洋警察还宽。”
他越说越投入，音量在不知不觉中，稍稍提高了一丝。不再是纯粹的气声，带上了一点胸腔的共鸣，接近于耳语的极限。
“但我跟你说，最绝的是这地方的隔音。那是真的好！好到你老婆跟别人跑了，你都得靠看口型才能知道他们说了啥……”
就在他最后一个音节略带笑意地吐出时——
“砰！！砰！砰！！”
突如其来，狂暴至极！
不是敲门，是砸墙！来自与他浴室一墙之隔的隔壁！那声音沉闷、疯狂、歇斯底里，仿佛是用整个人的体重在撞击墙体，一下，又一下，带着一种要将墙壁彻底摧毁的愤怒和警告。
林珂吓得整个人猛地一缩，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，瞬间停止了跳动。他手里的半根火腿肠掉在地上，滚了几圈，停在角落。
怎么回事？！
他僵在原地，大气不敢出，耳朵竖得像雷达，捕捉着墙那边的动静。
撞击声停了。
但紧接着，他听到自己房门的方向，传来一阵急促的、指甲划过金属门板的“刺啦”声！尖锐，刺耳，让人头皮发麻！
有人在他门外！
恐惧像潮水般瞬间淹没了他。是那个写规则的“领导”邻居？还是哪个被他刚才的“表演”激怒的“哑剧演员”？
他屏住呼吸，蹑手蹑脚地挪到门边，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。他颤抖着，凑近猫眼。
猫眼视野有限，外面楼道的光线昏暗。他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站在门外，似乎穿着深色的衣服。看不清脸，只能感觉到一种冰冷的、极具压迫感的气息。
下一秒，一张折叠的纸条，从门底下的缝隙里，被猛地塞了进来。
然后，脚步声响起，不是离开，而是以一种极快的、近乎飘忽的速度，退回了隔壁的房门，“咔哒”一声轻响，关上了门。
楼道恢复了死寂，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林珂的幻觉。
他靠着门板，滑坐在地上，心脏还在狂跳。他伸出手，捡起那张纸条。纸张粗糙，边缘毛躁。他展开，上面是用凌厉的笔触写下的字，比冰箱门上那些打印体更多了一种森然的警告意味：
“想活命，就闭嘴。”
“它们听到了。”
它们？它们是谁？林珂的脑子一片混乱。是邻居们联合起来恶作剧？还是……这栋公寓真的有什么不对劲？
他想起那些过于严苛的规则，想起这令人窒息的寂静，想起刚才那疯狂的砸墙声和刺耳的刮门声……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窜上来，瞬间遍布四肢百骸。
他靠在门上，大口喘着气，试图平复狂跳的心脏。也许，也许只是碰到了一个神经病邻居。对，一定是这样。他试图用理性安慰自己。
就在这时——
“啊——！！！”
一声凄厉到变形的尖叫，毫无征兆地从楼下某处猛地炸响！那声音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绝望，穿透了这栋公寓“良好”的隔音，清晰地传入了林珂的耳中。
尖叫声只持续了不到一秒，就像被人掐断了脖子，戛然而止。
紧接着，一种声音取而代之。
那是一种……黏腻的、沉重的、仿佛无数湿滑的内脏在地上被拖行的声音。伴随着一种低沉的、满足的……咀嚼声？
“嘎吱……咕噜……嘶……”
声音沿着楼板和老旧的管道，隐隐约约地传上来，钻进林珂的耳朵里。
他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了。
他连滚带爬地再次扑到猫眼前，死死盯向外面的楼道。
昏暗的灯光下，空无一人。
但是，就在楼道尽头，靠近楼梯口的地面上，一道新鲜的、暗红色的、黏糊糊的拖拽痕迹，在昏暗的光线下，反射着湿漉漉的、不详的光泽。那痕迹一路延伸向楼梯下方，没入更深沉的黑暗之中。
楼下的咀嚼声，似乎更清晰了。
林珂猛地捂住自己的嘴，阻止那几乎要冲破喉咙的惊叫。他瘫软在地，背靠着冰冷的门板，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在向外散发着恐惧。
冰箱门上那“故弄玄虚”的规则，此刻像烧红的烙铁，印在了他的脑海里。
【静默公寓生存守则】
“夜晚是它们最活跃的时候，尤其警惕任何突发声响。”
“不要好奇，不要探究。”
那***刚被塞进来的纸条，从他颤抖的手中滑落，飘落在脚边。
“想活命，就闭嘴。”
镜子里那个试图用幽默对抗全世界的过气演员，消失了。取而代之的，是一个被最原始的恐惧扼住了喉咙，连呼吸都要小心翼翼的男人。
这栋公寓，吃的不是租金。
是声音。
是生命。
他的脱口秀，彻底落幕了。而一场真正的、无法醒来的噩梦，刚刚拉开帷幕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