序言:
绝地天通,至明代,白阳期开始,正如法门(佛教)的末法时代一般,道门修行之路越发坎坷,与天道沟通的难度愈发艰难。
太上不忍,于世间寻人传法。魏三微得天道垂怜,获道门典籍,一心修行,承天道启示:灵机在外将绝,道种在心未泯。遂以心为山,开辟内在净土;以性为光,照见太微妙境。于荒村之中,立“心山太微宗”道统,在万丈红尘里,为众生增添修行之路。
应天府永州淮安县,魏家祖宅。
升迁之宴,红绸还未撤尽,又添了婚庆的喜字,双喜临门,热闹得几乎要掀翻这县城的天。觥筹交错,人声鼎沸,庆贺的喧嚣浪涛般一波波拍打着宅院的每一个角落。四十岁的新郎官,北镇抚司新任总旗魏三微,今日的主角,穿着簇新的绯红袍子,脸上是恰到好处的,属于官场得意与新婚郎君的双重笑意,被众人簇拥着走向洞房,劝酒声不绝于耳。
红烛摇曳,绣帐低垂,新郎官一身喜服伏在案上,酒意与倦意一同袭来,将他送入甜乡的睡梦中……恍惚间,似有金钟玉磬自九天传来,祥云涌动,紫气东来,云霭分开处,万里金柱织天门,但见太上老君鹤发童颜,手持拂尘,乘青牛而下。那青牛四蹄生云,目含日月,每踏一步,便有星辉洒落。老君拂尘轻扫,道辉点点,新郎官顿觉灵台清明。
煌煌天音响起,老君曰:“自汝手中审结之案累计八百九十有一,桩桩留有生门。”老君抚须而笑,“救下冤屈者三十有六,暗中安置遗孤四十九户,更在饥年散尽俸禄,于乱葬岗掩埋无名尸骸三百具,善心如玉,修行如一,实为难得。今道则薄弱,又经汝本家先祖子虚元君魏夫人之赏识提请,吾今遣一缕化身于你梦中传法,汝莫要负了吾等之期望,”
一道金光自眉心没入,霎时间魏三微周身经络如江河奔涌,无数玄奥符文在识海中流转。有《道藏》真言响彻紫府:“谣歌参天炁,贾生元正章,神慧命朱兵,五帝带寒霜……高上泛盖于丹崖,八景策架于霄霏,观洞元之妙化,归我道以来仪”,每字每句皆化作金莲,在丹田处徐徐绽放,金色通体的《太上真玄经》映入脑海。
魏三微新郎官福至心灵,当即叩谢太上,子虚元君,老君化身却含笑摆手:“汝今日新婚,一切顺其自然,当知阴阳和合亦是大道。”话音未落,拂尘再挥,三千青丝化作瑞气千条,其中隐现太极双鱼流转不休……
此时窗外忽闻鸡鸣,老君化身消散,唯留余音绕梁:“日用常行皆是道,莫急深山觅玄机...”新郎官魏三微猛然惊醒,案上红烛尚余半截,喜帐鸳鸯依旧,方才种种却历历在目。低头见掌心,不知何时多了一枚太极印记,正随着呼吸明灭生辉。
相公,你怎么了,满头是汗。魏三微闻言,与林氏四目相对,空气仿佛凝滞,只闻得彼此细微的呼吸,与窗外偶尔传来的、贺喜宾客渐远的笑语。
:“娘子。” 他握住林氏的手低声唤道,声音比平日更为低沉温润。她闻声,眼睫微抬,飞快地瞥了他一眼,复又低下,唇边却漾开一抹极浅极淡的笑意,如石子投入春湖,漾起圈圈涟漪。
她并未抽回手,任由他握着,那温暖的包裹,渐渐驱散了她的不安。他抬手摘下林氏的发簪,青丝如云瀑般倾泻而下,带着淡淡的、清雅的茉莉头油香气。他的指尖无意间掠过她颈后细腻的肌肤,两人皆是一顿,空气中平添了几分暧昧的灼热。案上那双儿臂粗的龙凤喜烛,爆开一个欢快的灯花,火焰跳跃着,将两人的身影长长地投在墙壁上,紧密地依偎在一处,不分彼此。他吹熄了桌边的灯,只留那对喜烛长明。绣着并蒂莲的锦帐悄然垂下,掩去了一帐春意,只余那摇曳、温柔的烛光。低吟随着影子此起彼伏,床榻摇晃,愈发激烈,声声绝唱,哀嚎久绝,将春曲推向***……
自此,魏三微是青庐县魏家二房的老爷,是林氏的丈夫。他如常生活,却在无数个深夜里,于静室中默默参悟那卷《太上浩玄经》。
岁月在他身上似乎放缓了脚步,皱纹被无形的手掌抚平,精力愈发充沛,足下也儿女双全。唯一变化的是,他的白发也如上了年纪班的人儿慢慢增多。家人只当他养生有术,兼之人逢喜事,并未深究,唯有林氏,偶尔会看着他愈发平滑的侧脸,眼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色。
平静的岁月如水般流淌。二十年弹指而过,五十岁的魏三微官至百户,在这人生的风光之际,毅然辞官归隐。他平日深居简出,几乎不见外客,唯一的乐趣就是每天都要挑逗妻子林氏,五十年如一日,乐此不疲。而林氏,与他携手走过风雨的妻子,终究未能突破凡人的寿限,在一个桂花飘香的秋日,百岁的林氏在魏三微的怀中含笑的闭上了双眼,温然长逝。妻子下葬的那个清晨,魏三微悄然无声的离开了家。棺木入土,黄土封棺,唢呐声歇,儿孙们的哭声被关在了院门之内。他,没有回头,一步步走出生活了百年的小镇,将“魏三微”这个凡俗身份,连同那些悲恸与牵挂,一并留在了身后。
此时他道境已至九品,阳神在望,白发之下,是远超常人的寿元与力量。但他从未在妻儿面前显露分毫,五十岁辞去锦衣卫百户官职回乡,旁人只当他心灰意懒,图个清静。唯有他自己知道,丹田内那一点金丹已蕴华光,《太上真玄经》中的奥义,在无人知晓的静夜里,如水银般流转不息。
十年后,魏三微游历九州,救病扶伤,斩妖除魔,终破九境,迈入阳神境界,道法已有所成。那一刻,满头霜雪尽化乌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