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曾以为爱是坚韧的,能抵御世间一切的误解与凉薄。三年婚姻,三百次误会,无数个孤枕难眠的夜晚,我都在用这个信念麻痹自己。直到我躺在冰冷的病床上,看着那个我爱入骨髓的男人,为了另一个女人,亲手拔掉了我的氧气管。他说:“晚晴的心脏等不了了,你的,给她最合适。”原来,爱在权衡利弊面前,一文不值。意识消散的最后一刻,我终于明白,我的坚韧不是爱,是蠢。
如果能重来,我一定张开嘴,说出所有委屈;我一定睁开眼,看清所有真相;我一定……先甩了他一纸离婚协议。
当强烈的窒息感再次袭来时,我猛地睁开眼。眼前的场景,熟悉到刻骨。白色刺眼的走廊,浓重的消毒水味,还有我名义上的丈夫——顾晏尘,那张俊美如神祇却冰冷如霜的脸。他的身后,是他藏在心尖上的白月光,苏晚晴,正弱不禁风地靠着墙,脸色苍白,楚楚可怜。
顾晏尘扬起了手,裹挟着***之怒,准备将那一巴掌,如约而至地,扇在我的脸上。
这一次,我没有闭上眼。
“啪”的一声,预想中的耳光没有落下。
落下的,是我抬手精准攥住他手腕的声音,清脆,响亮,在死寂的医院走廊里激起一层回音。
顾晏尘的瞳孔猛地一缩,满眼的不可置信。他的手腕被我纤细却异常有力的手指紧紧扣住,悬在半空,动弹不得。他大概从未想过,一向在他面前温顺如兔、逆来顺受的我,竟然敢反抗。
“沈念,你发什么疯?”他的声音淬着冰,每一个字都像是要将我凌迟。
我没有看他,目光越过他坚实的臂膀,直直地射向他身后那个柔弱的女人——苏晚晴。
她的眼中闪过一丝慌乱,但很快便被恰到好处的委屈和泪光所掩盖。“晏尘,你别怪念念,她……她不是故意的。都怪我,我不该在这里**到她……”她说着,还虚弱地咳了两声,仿佛下一秒就要昏厥过去。
多么精湛的演技,多么熟悉的台词。
上一世,就是在这里,同样的位置,同样的人。苏晚晴突然“心脏病发”,而我,成了那个“推了她一把”的罪魁祸首。顾晏尘不问青红皂白,一巴掌将我扇倒在地,我的额头磕在墙角,鲜血直流。他却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我,抱着苏晚晴冲进了急救室。
那一巴掌,打掉了我腹中刚刚一个多月的孩子,也打碎了我对他最后的一丝幻想。
而现在,我重生了,回到了这一切悲剧的开端。
“是啊,我不是故意的。”我缓缓开口,声音不大,却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个人的耳中。我看着苏晚晴,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,“因为,我根本就没碰过你。”
苏晚晴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。
顾晏尘的怒火更盛,手腕用力,试图挣脱我的钳制。“沈念!你还要狡辩到什么时候?晚晴的心脏不好,你明知道,还故意推她!你的心怎么能这么恶毒?”
“我恶毒?”我终于将视线转回他脸上,迎上他那双能轻易掀起我心中万丈波澜的黑眸。但此刻,我的心湖一片死寂,不起微澜。
“顾晏尘,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推她了?”我一字一顿地问。
他被我问得一噎,随即冷哼:“还要我亲眼看见吗?这里除了你和她,还有第三个人吗?”
“所以,你是凭猜测,就给我定了罪?”我轻笑出声,笑意里满是嘲讽,“不愧是顾总,断案如神。”
我的冷静和反常的伶牙俐齿,让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陌生。他眉头紧锁,审视着我,仿佛在看一个完全不认识的人。
“你……”
我没给他继续发作的机会,直接打断他:“既然你说我推了她,那总得有证据吧?医院走廊里,到处都是监控,我们去调监控,看看是我碰了她,还是她自己演技大爆发,上演了一出平地摔的苦情戏。”
“监控”两个字一出,苏晚晴的脸色瞬间白了几分。她下意识地抓紧了顾晏尘的衣袖,声音颤抖:“晏尘,算了……我没事的,真的,只要念念能消气,我怎么样都无所谓。我们不要去看监控了,我不想让她难堪……”
好一朵善解人意的白莲花。
她越是这么说,顾晏尘就越是心疼,看向我的眼神就越是厌恶。
“沈念,你听到了吗?晚晴还在为你着想!你还要闹到什么地步?”
“是我在闹,还是她在演?”我甩开他的手,力道之大,让他踉跄了一下。我整理了一下被他扯乱的衣领,慢条斯理地说:“顾晏尘,我们结婚三年,你了解我吗?你知道我最讨厌什么,最害怕什么,最喜欢吃什么吗?”
他哑口无言。
“你不知道。”我替他回答,“你只知道苏晚晴喜欢什么,害怕什么。她的心脏不好,你记得比谁都清楚。那你知不知道,我海鲜过敏,每一次误食都会休克?你知不知道,我怕黑,每一个打雷的夜晚都是一个人抱着膝盖熬过来的?你知不知道,我今天出门前,低血糖犯了,差点晕倒在家里?”
我的声音很平静,没有控诉,没有歇斯底里,只是在陈述一个又一个他从未在意过的事实。
这些话像一把把无形的锥子,扎在顾晏尘的心上。他张了张嘴,却发现自己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。因为我说的,全是真的。
“你不知道,你什么都不知道。”我看着他,眼底再无往日的爱慕与痴缠,只剩下冷漠的疏离,“在你心里,我沈念就是一个为了顾太太的位置不择手段、心肠歹毒的女人。所以无论发生什么,错的永远是我。既然如此,还有什么好说的?”
我不再理会他,转身走到苏晚晴面前。
她被我冰冷的眼神看得有些发毛,身体往后缩了缩,“念念,你……你想干什么?”
我居高临下地看着她,轻声道:“苏**,心脏不舒服,应该去找医生,而不是找演员。你的主治医生是刘主任吧?不如我现在就去把他请来,给你做个全身检查?看看你这次的‘病发’,和你前几次一样,是不是又是雷声大,雨点小?”
苏晚晴的脸彻底没了血色。
她最大的秘密,就是她的心脏病其实早在多年前就已经通过手术基本痊愈。所谓的“脆弱”,所谓的“不能受**”,不过是她用来博取顾晏尘同情和保护的武器。这件事,只有她和她的主治医生知道。
而我,是在上一世临死前,无意中听两个小护士聊天时才知道的。
这个信息差,就是我现在最大的武器。
苏晚晴慌了,她求助地看向顾晏尘。
顾晏尘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,他一把将我拉开,护在苏晚晴身前,怒斥道:“沈念!你够了!晚晴的病历我看过,她的情况有多危险我比你清楚!你再这样胡搅蛮缠,信不信我……”
“信不信你让我净身出户?信不信你让沈家破产?”我接上他的话,笑得愈发讥讽,“顾晏尘,你的威胁,来来**就这么几句,我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。”
我迎着他暴怒的目光,缓缓从随身的包里,拿出了一样东西。
那是一份文件。
我将它递到他面前,清晰地吐出三个字:“离婚吧。”
空气,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。
顾晏尘死死地盯着我手中的那份《离婚协议书》,上面的黑字白纸,刺得他眼睛生疼。他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,冷笑一声:“离婚?沈念,你又在玩什么把戏?欲擒故纵?”
“把戏?”我摇了摇头,神情是我自己都未曾预料到的平静,“我只是累了,不想再玩了。顾晏尘,这三年的婚姻,对我来说,就像一场***。现在,我想刑满释放了。”
“你以为我不敢?”他的自尊心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。一直以来,都是他在这段关系里占据主导,离婚这两个字,也该由他来说。
“你敢不敢,签了就是。”我把笔也一并塞到他手里,“财产我一分不要,净身出户,正如你所愿。只有一个要求,明天就去民政局,把手续办了。”
我越是干脆,顾晏尘就越是怀疑。他死死捏着那份协议,手背上青筋暴起,似乎想把它撕碎,却又迟迟没有动手。
他身后的苏晚晴,眼中则迸发出一阵狂喜的光芒,但又被她极力压制下去,只化作一副担忧的模样:“晏尘,念念肯定是在说气话,你别当真……婚姻不是儿戏,你们……”
“闭嘴!”我冷冷地喝止她,“我和我丈夫说话,有你一个外人插嘴的份吗?”
苏晚晴,上一世,你加诸在我身上所有的痛苦,这一世,我会让你连本带利地,一点一点地,全部尝一遍。
而这一切,就从你最在意的男人,和顾太太这个位置开始。
顾晏尘被我决绝的态度彻底激怒,他抓着协议,猩红着眼瞪着我:“好,沈念,你很好!你想离是吧?我成全你!离了顾家,我看你怎么活!”
他以为我还是那个离开他就活不下去的菟丝花。
我没再说话,只是静静地看着他,等着他落笔。
就在这时,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行色匆匆地从走廊那头跑了过来,径直跑到我面前,脸上带着焦急和歉意。
“顾太太,抱歉抱歉,我刚才在开会,手机静音了。您的检查报告出来了,情况……不太好。您现在必须马上跟我去办公室,我们需要立刻讨论下一步的治疗方案。”
这突如其来的一幕,让顾晏尘和苏晚晴都愣住了。
检查报告?
治疗方案?
顾晏尘握着笔的手,停在了半空中。他猛地转头看我,眉头拧成一个川字,眼神里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困惑和探究。
“你……怎么了?”
我没有回答他,只是对医生点了点头,轻声说:“好,王医生,我们走吧。”
我甚至没有再看顾晏尘一眼,转身就跟着医生离开。
我知道,我的这份冷漠和这个突然冒出来的“病情”,已经在他心里种下了一颗巨大的怀疑的种子。他会好奇,会探究,会第一次,将注意力从苏晚晴身上,转移到我的身上来。
而这,仅仅只是个开始。
期待吧,顾晏尘。你很快就会知道,你错过的,究竟是什么。
而你失去的,将永不再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