意识沉入黑暗前,我仿佛瞥见窗外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一闪而过,侧脸的线条冷硬而优越。
是错觉吗?
我来不及细想,便陷入了沉睡。
接下来的几天,我安分地在家养身体。
系统奖励的十块钱,我找了个借口,说是以前偷偷攒的私房钱,塞给了欲言又止的王桂芬,好歹让家里的伙食改善了一点,也堵住了她劝我“算了”的嘴。
我知道,外面关于我的风言风语肯定没停过。无非是说我“为个男人要死要活”、“脸都丢尽了”之类。苏晓柔绝不会闲着,她肯定在利用广播员的便利,四处散播对我不利的言论。
我不急。
我在等一个机会,一个能一击必杀,将这对狗男女彻底钉在耻辱柱上的场合。
机会很快来了。
厂里要召开一次全体职工大会,据说有新领导上任,还要强调劳动纪律和思想作风。我知道,我的舞台搭好了。
开会那天,我特意换上了一身虽然旧但洗得干干净净的蓝色工装,将头发利落地梳成马尾,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一双冷静得不像话的眼睛。脸色还有些苍白,但这反而更添了几分弱者的坚毅。
王桂芬担忧地看着我:“晚意,要不……就别去了吧?”
“妈,”我看着她,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,“有些亏,吃了要认。但有些脏水,不能白泼。今天,我必须去。”
走进大礼堂,嘈杂的人声瞬间包围了我。无数道目光或明或暗地投射过来,有同情,有好奇,但更多的,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审视和隐隐的鄙夷。
我目不斜视,找了个靠前、显眼的位置坐下。我能感觉到,苏晓柔和赵建军也来了,就坐在离我不远的地方。苏晓柔投来的目光带着掩饰不住的嫉恨和一丝慌乱,赵建军则强装镇定,眼神躲闪。
大会按部就班地进行。先是厂长讲话,介绍生产任务。然后,***上台,开始强调思想作风问题,语气严肃。
“……个别同志,在生活作风上放松了对自己的要求,出现了不好的苗头,影响了我们机械厂的整体形象……”
我的心跳微微加速,知道关键的时刻快要到了。
果然,***话锋一转,目光扫过台下,最终落在了赵建军身上,虽然没点名,但意思很明显了。
“比如,有的年轻同志,在处理个人感情问题上,就很不到位!造成了很不好的影响!这里提出严肃批评!希望该同志能深刻反省,改正错误!”
台下响起一阵窃窃私语,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赵建军身上。他低着头,脖子根都红了,但肩膀却微微放松了些——看来,厂里还是想保他,只是不痛不痒地批评几句,把事情压下去。
苏晓柔也暗暗松了口气,甚至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得意。
想就这么轻轻放过?做梦!
就在***准备结束这个话题,进入下一项议程时,我“唰”地一下站了起来。
整个礼堂瞬间安静下来,落针可闻。所有的目光,惊愕、不解、好奇,齐刷刷地聚焦在我身上。
“***,厂长,各位领导,同志们。”我的声音清晰地回荡在礼堂里,带着系统赋予的“语言感染力”,不高亢,却异常沉稳有力,每一个字都敲在人们的心上,“我是二车间林大勇的女儿,林晚意。对于刚才领导提到的作风问题,我有话要说。”
***愣了一下,显然没料到我会突然发难。厂长也皱起了眉头。
赵建军猛地抬起头,难以置信地看着我,脸色瞬间变得惨白。苏晓柔更是惊得捂住了嘴。
“林晚意同志,有什么话,会后可以……”***试图缓和。
“***!”我打断他,目光坚定,“有些话,必须在会上说清楚!因为这不仅关系到我的个人名誉,更关系到我们机械厂的风气和正义能否得到伸张!”
我深吸一口气,不再看台上的领导,而是转向台下黑压压的工友们,目光扫过每一张脸。
“刚才领导批评的,是我的前未婚夫,赵建军同志!”我直接点了名,“我和他,是父母之命,媒妁之言,订过婚,写过婚书,全厂老少都知道!可就在前不久,他联合厂广播员苏晓柔同志,在我病重在床的时候,逼迫我退婚!”
台下哗然!
“他赵建军,在有正式婚约的情况下,与苏晓柔同志发展不正当关系,这是不是乱搞男女关系?是不是作风不正?”
“苏晓柔同志,明知赵建军有未婚妻,还多次与他私下约会,去后山小树林,去镇上看电影,这是不是知三当三?是不是道德败坏?”
我每问一句,声音就提高一分,逻辑清晰,掷地有声。系统提供的“证据包”细节,被我巧妙地融入了控诉之中,真实得让人无法反驳。
“他们逼得我吞药自杀,差点没救回来!醒来后第一件事,就是跑到我病床前,逼我成全他们的‘真爱’!”我的声音带上了恰到好处的哽咽和愤怒,不是原主的绝望,而是属于一个受害者的悲愤与不屈,“我想问问大家,问问领导,这样的行为,仅仅是‘批评教育’就能了事的吗?这难道不是严重破坏社会风气,给咱们机械厂脸上抹黑吗?!”
台下彻底炸开了锅。
“太不是东西了!”
“逼死人啊这是!”
“早就看那苏晓柔不是个好货,整天装模作样!”
“赵建军看着人模狗样,原来是个陈世美!”
群情激愤。我精准地调动了工人们最朴素的正义感。
赵建军面如死灰,浑身发抖,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。苏晓柔更是瘫坐在椅子上,眼泪直流,这回不是装的,是真吓的。
“你胡说!林晚意你血口喷人!”赵建军猛地站起来,色厉内荏地吼道,还想做最后的挣扎。
“我胡说?”我冷冷地看着他,眼神像刀子,“需要我把你们每次约会的时间、地点,当着全厂同志的面,再详细复述一遍吗?需要我去找当时可能看到的同志出来作证吗?”
赵建军张了张嘴,在我冰冷而笃定的目光下,一个字也说不出来,颓然跌坐回去。
就在这时,我的目光无意中扫过***台旁边,那里坐着几个我没太注意的生面孔。其中最为突出的那个年轻男人,穿着笔挺的中山装,身姿挺拔,气质冷峻,在一群中年领导中格外显眼。
他正看着我,那双深邃的眼眸里,没有其他人的震惊或同情,而是一种纯粹的、锐利的审视,以及一丝……毫不掩饰的兴味?
我的心猛地一跳。
陆淮深!
原来他这个时候就已经在了!而且,正好目睹了全过程!
他的目光像是有实质的重量,让我在慷慨陈词的激昂中,莫名地分了一下神。
局面已经彻底失控,舆论完全倒向了我这一边。
***台上的领导们交头接耳,脸色凝重。最后,厂长重重地咳嗽了一声,拿起话筒。
“安静!大家都安静!”
会场渐渐安静下来,所有人都等着厂里的最终表态。
厂长目光复杂地看了我一眼,又严厉地瞪了面如土色的赵建军和苏晓柔一眼,沉声宣布:
“经过核实,林晚意同志反映的情况,基本属实!赵建军同志,道德败坏,生活作风严重不检点,在与林晚意同志有婚约期间,与他人发展不正当关系,造成极其恶劣的影响!经厂领导班子研究决定,给予赵建军同志记大过处分,调离原岗位,下放车间劳动改造!以观后效!”
“苏晓柔同志,介入他人感情,道德品质有问题,给予严重警告处分,调离广播员岗位!”